木麻黃天使

電話響起的時候，我正對著電腦屏幕發愁。

「孩子們怎麼都變得越來越冷漠呢？」我正在向自己發牢騷。

「他們就不能停止同時間做幾件事的習慣嗎？就不能離開虛擬世界幾分鐘，專注聆聽、用心談話嗎？」

牢騷沒發完，天使卻來電了，來得剛好。天使不是來傳達答案，而是給我指引出路。

當時，我還未醒覺她是天使，只是很訝異都晚上十時多了，她居然想立即來我家，為的是給我看些木麻黃果實。

「木麻黃！」我心頭一震。「她竟然記得我提起過木麻黃！」

河畔的木麻黃

至少已是兩年前吧。猶記得那個下午，走過橋上，她告訴我，河畔那株長滿針狀枝條的大樹叫木麻黃。

當時我聽到了，也是心頭一震。「這就是木麻黃嗎？」我像終於見到心靈交流已久的筆友一樣興奮。

對這位筆友的了解，一直純粹來自台灣音樂人吳金黛一首叫「青春木麻黃」的樂曲。在樂曲中，我可以嗅到醎醎的海風，看到拍岸的波濤，聽到逐浪孩子的歡笑。木麻黃是怎樣的？我卻聽不出來。

【青春木麻黃 → 風潮音樂提供的 試聽樣本】

我想像，木麻黃就像我，站在岸邊，搖著頭擺著腦，在嗅著看著聽著同一道好風光。

兩年來，也沒怎麼再談及木麻黃。想不到這個晚上，記憶的寶庫居然翻開了。

未爆開的果實

可是，她就不能等待明天才給我看嗎？何需這麼著急？

我滿腦子不解，但還是穿上外套，到樓下等她。乍暖還寒的晚上，即使穿了外套，在風中還是有些瑟縮。

認識她許多年了，很清楚她的性格。她永遠是那種「送佛送到西」的人，亦盡量不會騷擾別人。所以我相信，她冒著寒風也要跑幾條街來找我，一定是覺得那木麻黃果實對我挺有意思。

她終於出現了，滿頭銀絲依舊，但臉頰紅透如蘋果。

「真是很有趣的！」她雀躍萬分，急不及待打開手中握著的盒子，給我看兩粒姆指頭般大小的堅硬果實。

她告訴我，當果實爆開時，會有帶著翅膀的種子飛出來，煞是有趣。

我本來已不知說甚麼好，此刻更是無言了。她閃亮著童真光芒的眼眸，跟滿頭銀絲相映成趣。她把弄著小果實的靈巧雙手，因歲月風霜已呈現乾皺。我靜看著，既感動又無言。

她又興致勃勃地分享在河畔發現這些果實的過程，還有木麻黃的雄花和雌花如何不同。「真是很有趣的！」這句話，她說了好幾次。

「你也很有趣！」我終於忍不住對她說。「不過......」

「如果不趁著它們未爆開先給你看，你怎麼觀察到那個過程呢？」她像看穿我，笑了。

我頓悟了！歲月不會帶走童心；帶走童心的是速戰速決的世界。熱愛探索大自然的人，卻是傳播童真的天使。

當木麻黃果實爆開時，帶著翅膀的天使將會漫天飛舞。

星光魚
2011年3月27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