洋紫荊的憂患

醫院外，有幾株矮小的洋紫荊樹，嬌美的粉紫紅花兒正爭相吐艷。遠看，還真有一點點錯覺它們是櫻花樹。

我如常買了一樽蘆薈粒青提，在長木椅上坐下來。對面的洋紫荊樹上，剛巧飛來一隻大蝴蝶。看牠的長相，像極了最近我在香港仔水塘驚鴻一瞥的玉帶鳳蝶呢。

「多好啊！」我喝了一口蘆薈粒青提，心裡稍感安慰。「仍然有眼睛欣賞到這一切，不是很好嗎？」

沒有眼淚，真的沒有。或許，已經開始習慣了醫生的說話；或許，比起擔憂，世上還有更多值得花時間的事。

那日子究竟何時到來？醫生也沒有水晶球，就不要對他們的話太認真吧。然而，要完全抹去不安，卻是不可能的。

櫻花樹下

想起昨天觀看的《日本沉沒》影碟，那份震撼的感覺此刻尚存。並非被災難場面震撼。那些電腦特技，相對於現實版的日本大地震，又算得了甚麼？反覆攪動我的，倒是日本人那份對於未來的強烈憂患意識。那是我無法體會的一種心理狀況。

我一直在想著同一個問題：為何日本人會拍、會看這種災難片？

有見過中國人拍這樣的電影嗎？歷史電影很多，但前瞻式預言式的電影卻沒有多少啊！

試想像：若有電影預言香港會被龍捲風摧毀，而觀眾看到自己的居所在電影中倒塌瓦解，會有什麼反應？相信沒有多少香港人願意看吧；即使看了，也會罵，因為心裡就是不舒服。

我們就是這樣一個太多禁忌的民族。中國不是一個能免於災禍的國家，但我們就是寧願將頭埋在沙中，視而不見，也絕口不談。夠膽量談的，下場就是被「河蟹」或更慘。

日本人很清楚他們的家園，並不是一個永久穩固的居所。憂患意識，並沒有使他們自怨自艾或怨天尤人；憂患意識，反而促使他們更加警醒和冷靜，努力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精益求精。

在最近的大地震中，日本人展現的那份使人敬佩的沉著冷靜和秩序井然，正幫助了他們避免跌入更深的混亂和痛苦。

洋紫荊樹下

《聖經》說：「不要為明天憂慮，因為明天有明天的憂慮：一天的苦足夠一天受的了。」我想，憂患意識之外，還要加上專注，能夠活在當下，才能不枉櫻花或洋紫荊盛開之燦爛吧！

今年，日本人沒有心情賞櫻花了，他們仍正為救災而奮戰。坐在洋紫荊樹下的我呢？準備好迎向生命的局限和脆弱而奮鬥下去嗎？

星光魚
2011年4月6日